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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不知是哪一个,当日她也没机缘见府上那些“兄弟姊妹”,想必同自己家也差不多少,兄友弟恭,姊妹亲密,琬宁想到自家人,眼眶发热,忍了忍,打起精神清点堆了一地的东西。
除却上好的笔墨纸砚,连带着笔筒、笔架、墨床、笔洗、书镇、水丞、印盒、裁刀等器物,一并备齐乃成全套。琬宁不由欢喜,这礼送得合她心意,既这么贴着人心送,想必蒋夫人应多有参谋,琬宁感激那点照顾到她脾性的心意,心底更有亏欠,不知该如何报恩。
另有几样稀奇古怪的小玩意,琬宁不认得,便打开那封书函,几行隶书映入眼帘,这笔意,讲究的是蚕头雁尾,可见也是个练家子。琬宁心下好奇,待略略看下来,留意到那落款——蒋北溟,这名,有几分讲究,莫不是也喜老庄?
原这几件竟是从一个叫“普岚”国千里迢迢带回江南的,心底不免啧啧称奇,她没出过远门,至多读《洛阳伽蓝记》,知道那西北的异族人,以毡为屋,随逐水草,夏则随凉,冬则就文,阴阳运转,莫知其度,更有兄弟共一妻,让人实在无可想象。
就是那些人,也会这些奇技淫巧?琬宁侧着脑袋,打量那晶莹剔透的玻璃灯,只觉万分新奇,脑中早飞到上元节了,转念一想,自己竟几年不曾再有机会放河灯,幼时的记忆好似那盏盏河灯悠悠飘至眼前,徒增人愁绪。
琬宁小心把玻璃灯执于手中,越看越觉得心爱不已,她许久不曾这般快活过,一样样摆开来细看,最后才恋恋不舍都收拾进自己从宫中带来的妆奁中。
又把那笔墨等物一一摆放整齐,一时间那张花梨大理石案子上竟满满当当的,各类名人法贴,数十方宝砚,各色的笔筒,插着如林的狼毫,她瞧了半日,渐觉不妥,都摆在上头,像是炫耀似的,更何况,成府素喜朴直,倘是让成去非看见,指不定又说她轻狂卖弄,满屋子的器具,竟比他那个正经主人的还要多,还要好,合该他嫌恶,琬宁这么漫无目的地胡思乱想着,身后四儿何时进来的,竟不知晓。
“啊,姑娘,这么多东西,哪来的?”四儿一壁放置下手中托盘,一壁目露惊喜,忍不住赞叹。
琬宁回身看她,抿着唇角儿一笑:“是我兄长所赠。”
四儿不知她这层,满脸的讶异:“姑娘还有兄长?竟没听姑娘说过呢。”
一席话说的又触琬宁心思,勉强笑笑,并未细说,四儿会意忙换了话:“这是后头厨房新做的蜜饯,刚拿过来,姑娘快尝尝。”
琬宁净了手,捏起一颗放在口中慢慢品着,犹豫了半晌,才问四儿:“我想回份礼,可……”说到这,囊中羞涩为何她才算深有体会了。
“姑娘是不是不知回什么好?”四儿会错意,心却是热情的。
其实这亦算一层,琬宁轻轻颔首:“你可有什么主意,不太费……”那些话终究是难出口,她为钱发愁,或许身上的首饰能换些钱财?可怎么换,换多少,她是毫无头绪的。
“姑娘,您这兄长,关系近么?有多亲?”四儿笑问,琬宁心头一黯,低声道:“我没别的亲人了,只剩姨娘表兄弟,是至亲。”
四儿见她神情微恙,听她这么说,心底也一阵唏嘘,遂道:“奴婢虽入府为奴,可家中也是有父母兄弟的,每年都要给父兄做些鞋袜捎回去,眼下逢着年关,姑娘何不给兄长也做双鞋子?”
听得琬宁心底一动,她以往跟着烟雨学过打络子,可做鞋织袜却不曾开始学,况且上哪知道那素未谋面的蒋家兄长穿多大的鞋?
“我不知兄长多大脚,”琬宁低声作难道,“再有,我也不会做鞋。”
四儿怔住,随即笑道:“奴婢忘记姑娘是拿笔写字的人,不会这些是常事。”
“也不全然是这样,我也能做女红,只是做的不好。”琬宁面一红,轻声辩了一句,四儿只得思忖片刻,“那做双袜也行,男人的脚总归差不多,用麻布便能做,不过府里有白色的帛,这个不难学,姑娘倘是不会,奴婢教您,回头去杳娘那支取布料即刻就能学。”
听起来确是不难,有现成的材料,不过学裁剪缝补,琬宁脑中大致勾勒着流程,又算算日子,许能赶在除夕送出去,礼轻情意重,是她的一片真心。
“打络子行么?我会这个。”琬宁忽又觉鞋袜难免太过**,毕竟不是自家兄长。
“姑娘的兄长定也是正经公子,不像奴婢家里,腰里头系根麻绳罢了,您既会打络子,就无须费那功夫学做鞋袜,都一样的道理。”四儿把茶水递与她,琬宁轻应了一声,面上还是羞赧:“能劳烦你道杳娘那,给我支取些线来。”
四儿略略起身:“姑娘要什么色的?”
“闲色就好,看可有豆沙绿,或者紫色也行。”琬宁想蒋北溟身份,用正色多有不妥,转念又作罢,遂补了句:“赤青黄白烟,有哪样拿哪样吧。”
此事尘埃落定,一连几日轻拢慢面抹复挑,她是准备打个连环样式,简单大方。
虽许久不做,有些手生,可赶在除夕前托人送去,还是能来得及。
这日完工,琬宁拿礼盒装了,见四儿不在屋内,便起身出了园子寻她,正碰上成去非送客,吓得她忙躲在那半枯的紫藤花架下杵了半晌。
“你鬼鬼祟祟在这里做什么?”成去非见她慌里慌张,本只是象征性出来送客,折身回来时,不想琬宁还在那呆子一样。
她也未料成去非回来的快,下意识把礼盒藏于身后,莫名觉得心虚,一壁见礼,一壁掩饰:“我找四儿。”
可惜她从来都不是擅长饰伪之人,做出来的姿态实在是拙劣。
“哦?”成去非睨她一眼,“四儿是爬上这架子了,你在这等她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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