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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不该那么说你,这些年你为我担惊受怕的,我不应该说出那样伤人的话来。”
按照外公说的话,这两个人怎么说都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妹,打断骨头连着筋,就算是真有什么隔阂也不过是一时陷在死胡同里想不开,总有转过弯儿来的时候。沈谦晔对这妹妹的爱护之心众人皆知,上次他醉酒后说得那些话自己回忆起来觉得很不成体统,如今听完了沈昱宁这几句话,他更是觉得自己上次过了分。
于是也开口道歉,只不过语气渐低。
“之前的事我也不对,过去的就别提了。”
一向孤傲的人低头认错,还是很新鲜的场景。沈昱宁看了看沈谦晔在沙发上如坐针毡的样,不免被他逗笑。
他们这些人习惯了仰头,以至于现在在自家人面前低头好像都成了一件很没面子的事。不过到底是兄妹,气氛一过便很快恢复祥和。沈谦晔叫人送了早餐上楼,陪着沈昱宁一起吃了顿早饭。
沈谦晔精致惯了,一日三餐都要吃顶级佳肴,他是醉香楼的常客,在那里有专属他一个人的包厢。早餐自然也是叫人从醉香楼里送来的,味道不错名字也都别出心裁。
蟹粉脆茄子,鸡茸烩鱼肚,豆皮素包,翡翠烧麦等等。
吃饭时沈谦晔给她夹菜时,突然问起她门口的行李箱。
“你这是要去哪啊?”
沈昱宁知道瞒也瞒不过,索性直说了。
“哥,我得去找顾逢晟。”
第60章你这是胡闹
沈谦晔停顿一瞬,再度看向她时眼神复杂。 “我知道是他让你来陪我的,我也知道他没去澳洲出差,你就别想瞒着我了,就算瞒也瞒不过去。” 她似乎已经料到他还未开口的话,直接地把一切都挑了明。沈昱宁当然清楚,如果不是顾逢晟跟他说,那她这个一向重视脸面的哥哥不会主动给自己找台阶下。也因为顾逢晟正好开了口,所以他才能顺着这个话茬走下来。 沈谦晔沉默片刻,没去问她你怎么知道的这些废话问题,她当然聪明睿智,可尽管她多决绝,沈谦晔都没办法同意她去达木赞的事实。 这也是顾逢晟交代她最重要的一件事。 他试图阻止,想要点醒此刻有点不太理智的沈昱宁,很快,沈谦晔捕捉到在餐桌对面柜子上摆放着的荣誉证书,突然想到最关键的一个问题。 “你离职才刚不到半年,在这两年的脱密期内禁止出国,也不能跟境外人员有任何接触,这件事你都忘了吗?” 她听完后,半晌没有说话。 这些她当然都知道,也当然没有忘记。时至今日,她偶尔午夜梦回的时候也会想到从前工作的日子,她不想离开的,那是她努力多年总算能实现的梦想,可是因为她的病,她不得不选择离开。 “我没忘,我会去打申请报告的,你放心,我不会做违法乱纪的事。” 无论如何,她都要去试一试。 沈谦晔拦不住沈昱宁,也没打算拦着她。他虽然是个外行人什么都不懂,可最基本的东西他是知道的,且不说层层审批需要时间,就算通过了她也还要在重新办理签证,以非洲大使馆的工作速度,没准等她处理完所有的时候顾逢晟早就已经回来了。正因知道这些,沈谦晔才没理会沈昱宁的忙忙碌碌。 但他显然小看了沈昱宁。 她出国又不是游山玩水,是有正儿八经的事要去办,返回部里跟领导说明情况后就同意了,拿完手续讲了安全教育后,张司跟她在办公室里小叙。 张清有些日子没见沈昱宁,看到她比先前稍好一些的状态,心里总算好受一些。关心她最近的身体情况后,又同她讲起前不久她给非洲慈善基金会捐款的事,这位从前的领导满口称赞。 “达木赞那边给我回馈说把你捐助的资金都用于孤儿院生病患儿的救治上,小沈啊,你真是给那些孩子带去了一束光啊!” 她哪担得起这样的赞扬,连忙摇头说这都是应该做的。她在那里工作了四年,当地人们有多贫苦显而易见,慈善是一直以来都想做的事,只不过现在总算是有了机会。 从南淮跟顾逢晟吵架回来的那次,她就已经将自己这些年攒下的所有工资凑整捐了出去,一开始本想不留署名,但因为一百万资金过大,基金会打来电话确认,她这才被迫填上了姓名。 这事儿原本都快忘了,要不是张司长提起,恐怕她想起来还得废些时候。话说到最后,张清又问起她去达木赞的原由,沈昱宁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去找我丈夫。” 她很快说完,怕听不清,又开口解释。 “他是华清集团的负责人,达木赞的援助项目开了工,前些日子遇到些困难他就跟着去了,那边常有暴动,我是关心则乱。”沈昱宁说到后面,声音渐渐低下来,似乎也是怕这番话会让人觉得自己太过矫情。 张司长只是温和地笑笑,表示理解。 “援建的公司都不容易,你毕竟也在那里待过几年,过去了也能帮上忙。只是小沈,你结婚了怎么都不告诉我们一声,好歹让我们跟着热闹去喝杯喜酒啊!” 沈昱宁闻言也露出了微笑,拿起桌上已经签署好的审批手续,后退两步鞠了个躬。 起身时,她眼睛渐渐泛光。 “还没来得及办婚礼呢,等办酒席的时候一定第一个给您发请柬!” …… 一周后,中秋节的前两日,所有出国的手续均已落定。 走的时候京平下了小雨,炎热的秋老虎渐渐过去,天气转凉。她给蒋医生留下一封短信,提着行李箱登上了前往达木赞的飞机。 沈谦晔缓过神来赶到机场时,她那架飞机已经离开跑道飞往天空了。他第一时间给顾逢晟打去电话,那旁却迟迟不通。最后他气急败坏,也只能在机场大厅的玻璃前看着那架飞机消失在视线里。 再次踏上这片熟悉的土地,沈昱宁内心反而平静很多,甚至她也说不上来这是因为什么原因,当飞机进入非洲境内她看着舷窗外高空之下的荒漠时,她竟然欣赏起了景色。 从前每一次坐飞机,她都惴惴不安,尤其是刚调到达木赞的那年,她第一次坐埃航的飞机,遇上强气流时感觉颠簸到五脏六腑都要出来,那次她差点以为自己不能顺利抵达达木赞履职。大概也是因为这件事,她对飞机始终有点抵触情绪。 可如今,那些过去好像都随着时间烟消云散了。 达木赞连续下了四天的雨,沈昱宁下飞机时雨势依旧不见好转,天空阴得可怖,乌云黑压压的一点也不像是在中午。 她对这样的天气早已见怪不怪,出了海关后拿上行李准备离开,却在一众繁乱的法语中听到两句很气愤的中文。 沈昱宁停下脚步,转身来看,是两个年轻的男学生在出境口被扣下行李,海关员气势汹汹声称行李箱里有违禁物品需要没收并且交罚款。这是当地一贯的作风,在落地时百般刁难,要么是从签证上找问题,要么是抽查行李,总言之他们碰上什么都想着要小费。 两个男生语言不太流利,磕磕绊绊解释没有带违禁物品,沈昱宁听得着急,直接走到两人面前替他们解释。海关员依旧不依不饶,只是被她的气势所惊到,语气渐渐放缓,伸手拿出一个绿色的小药瓶递给她看。 是瓶风油精,实在算不上是什么违禁物品,估计这人也只是想借机索要小费。沈昱宁打算继续开口时,身后的两个男生提醒她大使馆的人来了。 她回头一看,竟然是程宣。 程宣看到她也有点不太敢相信,目光缓和几秒后恢复冷寂,拿出工作证,一脸严肃地看着眼前的海关员。 他一出面,这事只交涉了三分钟不到就被解决。出到机场外,一直压抑着有数不尽问题的程宣总算先开了口。 “您怎么来这了?” 这个问题沈昱宁也想问他,但还是笑笑,如实相告自己前来的原因,说完后又问向他怎么回到这了。 程宣替她接过行李,回答道:“是我自己要来的,这边的使馆缺人手,我打了调职申请就过来了。” “您现在身体怎么样,好些了吗?” 沈昱宁有些感动,看着身旁跟几月前变化颇大的程宣,一时间五味杂陈。 她再开口时,鼻腔微微有些发酸。 “好多了。” “那就行,我送您去华清的办事处吧,现在达木赞不太安全,您一个人我也不放心。” 最后,程宣开车带着沈昱宁和这两位学生在雨中离开了机场。 一路上格外艰难,雨天视线不清,土地更是泥泞不堪,车子行驶颠簸不说,还会有陷入泥地的风险。幸亏程宣车技不错,虽然颠簸却也未曾出现什么状况。 那两个学生是刚从国内医学院毕业来实习的医生,程宣还要送这两个人到华人医院,到达华清办事处时他没多停留,拿下行李时递给她一把伞,最后留下了他现在的手机号后就匆匆离开。 沈昱宁看着他上了车后降下车窗,她道了声谢,看着车子驶远后这才转身走到大门口的安保室。 保安也是中国人,将近一米九的身高,站立时有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听她表明身份后很快向屋内打了电话。 那旁接电话的是白屿,这会儿他们几个正在办公室里开会,冷不丁接起电话听保安义正言辞的说门口来了顾总的家属时根本没放在心上,目光停在眼前办公桌上的地图,过了几秒后,他突然惊讶出声。 “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顾逢晟也被他这一句大叫转移了注意力,再度看他时眉头微皱,对他的不稳重十分不满。 保安也迷茫了,于是也大着嗓子再说了一遍。 “一个自称是顾总家属的女士在门口,要放她进来吗?” 这话隔着听筒传过来,顾逢晟也听到了。 他立即起身,拿上雨伞就下了楼。 雨以及没有一丝要停的意思,周遭雨声急促,落在人心里也让人着急,顾逢晟几乎是跑着到了门口。 漫天的雨水之中,沈昱宁单薄的身影拿着行李箱站在其中,眼前几乎是发白一样的视线,他看她撑着伞,周身渐渐被雨淋湿一大片。那一瞬间,顾逢晟觉得自己要疯。 站到她面前时,他强忍着即将爆发的情绪,沉默地从她手中接过行李箱,自始至终一言不发带着她进了自己的宿舍。 进门前,白屿和林则也从楼梯走下来,看到眼前这一情景也都傻了眼。 “这位是?” 白屿目光一转看向沈昱宁,试图让顾逢晟主动介绍,毕竟是第一次见面,他想着要礼数周全。 结果顾逢晟听完他这句不合时宜的话后脸色又严峻几分,板着脸告诉两人会议暂停,而后直接进屋锁上了门。 沈昱宁反应过来后,人已经被他拉进屋子里。 再回身时看向他时,能看出他此刻已经明显动了气。 “你先听我解释。” 她冷静开口,小心翼翼对上此刻他那双只能看到怒气的眼。 两人并肩而立,仿佛是即将对峙的姿势,沈昱宁眼眸柔和,跟顾逢晟此时的冰冷形成鲜明对比。 他冷了许久,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还是主动败下阵来。 最后顾逢晟走上前将她抱在怀里,话里带着些无奈。 “你这是胡闹。” 他太想她了,即使被她气得不行可还是不忍心对她发起脾气。这么多年,他都没对她说过一句重话,方才他也是情绪上了头,这会儿冷静下来,对她还是不免愧疚。 要不是因为他来,沈昱宁也不会冒着危险来这找他。 “不是答应了乖乖在家等我吗?” 他轻轻摸了摸她的发,将她抱得更紧。 “你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而且明明是你先骗我的,夫妻之间要坦诚,顾逢晟,你已经欺骗我一次了。” 她总有这样那样的理由,叫人听了也无法反驳。 他被气笑,向后退了半步,垂眸瞧她。 “你讲讲道理,我如果实话实说你还会让我来吗?” 沈昱宁:“当然不会。”
第61章黑暗中的微光
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时刻,顾逢晟扪心自问自己不是急躁的脾气,这么多年来就算遇上再难的事也从未发过脾气。
可她一来,就完全让他乱了所有章法。什么也顾不得了,什么也管不了了,只想不惜一切让她回去。
顾逢晟抱了她好一会儿才放开,沈昱宁伸手碰了碰他紧锁的眉头,柔下声来开口,哄小孩子一样的语气。
“顾逢晟,我可以为你分担的。”
他们是夫妻,没有什么事是需要他一定要瞒着她的,婚姻的真谛也不应该是彼此有了软肋,更多时候,她希望自己站在他身后是支持。
“可现在跟以前不一样,这里是达木赞,这里很危险。”顾逢晟语重心长,还是打算好好将她劝解离开。
不过就算眼下全都说破也改变不了如今的事实,她又怎么会不知道,这里是她待了四年的地方,地震、瘟疫和暴乱都让她遇到过,可这个国家经历了这么多,如今依然还在坚持着。
如今任谁说服也无用。
沈昱宁淋了雨,湿了的布料站在皮肤上透不过气,她在屋内环视一圈,将行李箱里的洗漱用品一一拿出后就去了卫生间。
顾逢晟看她不想再说,于是也不再提起,听着卫生间里淅淅沥沥的水声和窗外依旧滂沱的大雨,转身去烧了壶热水。
回来时坐在沙发上等,最后百无聊赖拿起茶几上放着的当地报纸,非洲语言庞杂,达木赞这个小国还是说法语较多,他离开学校已经很多年,法语对他而言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偶然拿起,竟还觉得些许生疏。顾逢晟秉持着勤奋好学的心态,打算试试自己是不是彻底荒废了这门语言,认认真真从头看到尾,每一个单词和语句甚至都在心里默读了一遍。
有些时候这语言跟感情一样,藏得越深越难忘,十一年过去,法语早已融成他骨子里的一部分,随着时间渐渐成为不可分割的烙印。
“在看什么这么入神?”
沈昱宁洗完澡,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出来。
顾逢晟放下报纸,抬手看了看时间,十五分钟都还没到,他有点惊奇,想问她今天怎么这么快就洗完了。刚要说话时窗外突然打了个闷雷,这才想起来两人如今不是在京平,沈昱宁对这的生活了如指掌,自然能知道最近频繁停电,若是洗到一半没了水,那还不如一开始就速战速决。
“当地的商报,没什么意思。”
他起身到她跟前,十分自然且熟悉地从她手中拿过毛巾替她擦,男人动作轻柔,双手包住毛巾从上至下一点点擦干。沈昱宁头发长了些,乌黑柔顺的秀发垂在腰际,像绸缎一样光滑。这几年因为工作原因她一直很少烫发染发,除了定期修剪和做营养,头发几乎没再收到过任何外界的装饰,如今这样散在他面前,倒跟小时候没什么两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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