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笔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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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四 西蒙娜迪戈里（第3页）

但为何她的命运却与这一切闪闪发光的品质背道而驰。

善人遭受折磨，为何恶人仍全须全尾？既然好人不一定善终，那行走在这世间，又该靠什么坚守。

然而这些大概是不能再对爸爸妈妈倾诉了。在对他的情绪负责这方面，爸爸妈妈已经花费够多心力，并且，他隐隐明白这是连他们也无法完美解答的问题。

而很久后他第一次和晴说起这些深埋在他心中的疑问。本没有期待什么意外的回答，她却几乎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

“为了开心啊。”

塞德里克怔了怔。女孩却若无所觉，只仰着头，黑得通透的眸子里掠过一抹蔚蓝中的流云。

“这世界上的坏蛋在我看来分为两种——”果然是林晴式语境，塞德里克回过神，无声地勾唇。

“一种是胚胎已经糟透了，恶劣只是随着身体发育而成比例增长的坏蛋，”她摆着手指头数，“而另一种，就是胚胎好好的——却可惜地被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污染的、有点可怜但还是很可恨的坏蛋。”

又放下手，“成为第一种坏蛋或是做一个彻头彻尾的好人都是不错的选项——最痛苦的，是向上难够，向下也不足的第二种。”

她眨眨眼朝他看来，遗憾似的摊开手，“很可惜，我成为第一种坏蛋的机会已经被良好的教养剥夺了。只有做好人才能让我快乐了。”

塞德里克注视着她清澈见底的双眸，扑通、扑通。是昭示着他又更喜欢了她一点的声音。

他忽然开怀地止不住笑声，倒是把她吓了一跳。“先是莫名其妙地开始探讨哲学，又傻笑得这么崩人设……你该不会是哪个被灌了复方——唔！”

塞德里克倾身上前，以最有效的行动剥夺了小麻雀继续吵闹的机会。

*

然而二年级的塞德里克还没有成长到能平心静气面对人生难题的地步。

妈妈已经住进了圣芒戈。忧虑有之，心痛有之——但他没有陷入彷徨失措，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他身边的人。

刚从他口中听说这件事，麦克消沉了整整一个礼拜，像是认定这样就可以多分担一些他正在承受的打击。鲁尼和乔不是事事形于色的性格，但他却可以在他们的各种举动中感受到特别对他的小心翼翼。学长学姐，院长和教授们，几乎在那一段日子里把他保护成了一株极易弯折的小苗。

其实没有这样的必要。塞德里克冒出了这样无奈的想法，但更多的是无言的感激。

也许每一个人，都是一抹蒲公英绒叶。

如果有幸落地生根，茁壮成长，那也是因着这些轻柔携着他的暖风，诚恳收留他的动物，予他庇荫的诸叶和大树。

塞德里克想，如若有一日，他能温柔待人，全因世界先赠与了他这般不可估量的温暖。

最后，妈妈离开的那一天还是到来了。

他到达病房，呼吸和心跳还没有冷静下来，妈妈平静而苍白的面孔却已经让他如坠冰窟。

爸爸的脸埋在了他宽大的手掌里，姿势如同已经僵硬不知多少年的雕塑。直到院长和他说了几句，他才好像重新获得了呼吸，用那双无可奈何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向塞德里克。

尽管爸爸整个人已经看起来摇摇欲坠，声音也尽显疲态。但还是尽量迈出了稳健的步子来到他面前，宽厚的手掌重重地覆上他的肩，似乎期望以这样父亲的姿态给塞德里克一些支持的力量——或是他自己。

塞德里克在床边沉默地站了许久。期间不断有治疗师，爸爸和妈妈的朋友，说话或者哭泣。他却不知该如何反应，只记得好像应和过谁的安慰，回应过谁的拥抱。斯普劳特教授也担忧地陪在他身边，她的声色温柔而哀伤，“哭吧，哭出来会好受点孩子。”

而他下意识觉得妈妈肯定不喜欢如此悲痛的氛围。

妈妈最爱丁香花。她曾经说过，每一朵陨落的丁香花，其实只希望爱她的人记住她盛开时的香气，不愿看到她的离开招致一片悲泣。

他听从斯普劳特教授的建议，决定先回霍格沃兹办理一段时间的离校手续。

说是听从了建议，但其实他的脑中已经像被一场暴风雪肆虐而过，只余一片茫然的空白。

他在无比熟悉的教授办公室到休息室的道路上行走着，却好像一个迷路的孩子在苍茫的雪原上漫无目的。他机械敲打密码，推关上休息室的门。余光却捕捉到一抹影子，仿佛铺天盖地的苍白中忽然浮现了一点暖光——

十米不到的距离，十秒不到的对视，塞德里克却觉得他们目光的交汇好似跨越了千万光年。看见女孩怔然的神色——和一瞬染上的担忧，只有一句话从他的脑海响起。

原来她还在这里。

多年以后塞德里克才明白那一刻的心潮涌动从何而来。不是所有的安慰都苍白，不是所有的陪伴都无力，而是潜意识地只对一人开放有效。

“我在等你。”

我所有的脆弱与伤痛，只希望你来触摸。

*

有求必应屋果然如记载般神奇。然而置身在如此以假乱真的环境，汹涌的抗拒感却先回忆中温馨一步控制了身体。

他理智上明白跨过门槛，与妈妈完成一场真正的告别，才不负她一直以来的用心。但要面对扎根在他迄今生命中的至亲不会再以鲜活的面貌重现的事实，谈何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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