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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八九公里热情洋溢。两人有说有笑,沙地比较硬,踩上去挺舒服。回头望去,小村镇懒洋洋趴在太阳底下。爬过一个坡再望,小村镇消失,四周横亘着无边天际的沙丘。又走了五六公里,开始吃力。沙地越来越软,经常陷脚。太阳热度突然增大,开始不停喘气喝水。举目四望,千篇一律的沙漠。
扎巴掏出望远镜,念道老人的话四处张望:“一条干涸河床,一片骆驼刺丛,一堵断墙,就是那儿。” 我摊开四肢躺在沙地上,一会儿被迫爬起来,沙子滚烫,找个荫凉地方坐坐都不成,沙漠一览无余全是太阳的领地。我有些动摇。扎巴说河床可能被流沙掩埋,继续走应该会有发现。只好硬着头皮跟他走。又走了三四公里。每一步流沙都没到脚脖子,浑身大汗淋漓。意志开始动摇,不停犹豫。扎巴回头,充满鼓励的眼神望着我。不好丢脸,只好拔脚前行。
突然一只脚陷进沙子,足有一尺多深,身子猛地栽倒在地。扎巴拼命拉住我。两人表情恐怖,以为掉进电影《可可西里》把人吸进去的流沙阱?被他拉出来,一身冷汗。扎巴弯腰查看,挖了几下,流沙松软,继续挖,一会儿挖出结实的河床。我陷进去的地方正是那条被流沙埋掉的河床。不禁对扎巴深深佩服。他拿起望远镜,调整焦距,遥远地平线上,终于发现目的地。两人兴奋不已,大步走去。终于到达。一片完全沙漠化的绿洲。不远处耸立着那堵断墙。与扎巴怀着虔诚的心情走到跟前。我扑嗵一声倒在墙边,不想再站起来。扎巴继续四下打量。
一座土堡。
建筑年代久远,主体墙已经风蚀怠尽,如同雅丹地貌。过去应该是一条交通干道,随着沙漠吞噬被迫废弃。土堡基本倒塌,只有矮矮一截。中间被挖掘过。挖掘人只挖到地基就没了耐心,土堡仿佛正想张嘴向人敞开心扉却又嘎然而止。扎巴取出大袋子,装进去一些土疙瘩、枯木条、带有油彩的泥块、瓦片。这才坐到我身边,长长松口气,表情幸福靠在墙上,抽烟微笑。
我问需要往下挖掘吗?他说不需要。瞅我一脸奇怪,解释说“历史最好的保管方式就是封存”,打算回去告诉负责考古的朋友,让他们组织堪查挖掘,毕竟人家更专业。我调侃,说没准儿埋着特洛伊古城那样的宝藏?扎巴回答无所谓,金钱不是最大梦想,最大梦想是找到第二个楼兰古城,让全世界对这片貌似贫瘠的土地刮目相看。
夕阳如血。沙漠一片沉默。土堡残垣断壁在晚霞映照下,迸发出神奇诡秘的气息。让人靠在这儿不禁热血奔流。历史拥有着一种神奇力量:再伟大的现在也无法将它完全蔑视掉。一直坐到夕阳落山,才依依不舍返回。
晚上睡在维族老人家。
夜里我突发高烧。扎巴拿出退烧药给我吃下,老人也煮了当地偏方,热度总算控制住,扎巴在我身边坐了一夜,眼都没闭一下。第二天高烧已退,低烧不断,浑身不停出冷汗,偶尔呕吐。扎巴只好找到一辆乌鲁木齐方向的车,把我送上车,拜托司机路上好好照顾。
“为什么不一起回去?”我问。
“有件很重要的事要办,办完才能回去。”
他小声回答。避开我的目光,低头沉默。
车子缓缓开动。
扎巴唱起了《Hey!Jude》,边唱边夸张地扭身子,冲我不停挥动双臂。
我也冲他挥动双臂,心里特别难过。
回到乌鲁木齐吊水,第二天退烧。
给柯兰打电话询问扎巴情况,说一切都好,这才放心。
身体有点虚,坐在院子里晒太阳驱除寒气。躺在椅子上看书,看累了就听音乐。户外旅行社打电话过来,问罗布泊人数如何?去旅社公告牌查看,除了“疯子!”,又多了两个字“蠢货!”只好回答:“加上我只有三个人”,对方说如果下周凑不齐人数只能取消。我被迫同意。
吃过午饭坐在院子听巴赫的《勃兰登堡协奏曲》。听到一半,突然扔出来一只鞋子,差点砸我身上。一会儿旅社老板走过来,说音量可否小点?隔壁对这种古怪音乐极有意见。只好作罢。晒了一会儿太阳,不小心睡着了。身体虚弱,特容易睡着。醒来已是夕阳西下。肚子咕咕叫,跑到小店吃了一肚子羊肉。
顺着街道走,把胃里腻乎乎的羊肉消化掉。
一口气走到与扎巴去过的小酒吧。钻进去,正在放披头士。我趴在吧台喝着当地啤酒,琢磨着扎巴的行踪,遗憾不能同行。一个醉熏熏的哈萨克人嚷着要听流行歌,吧员只好换碟。我喝完啤酒,安静离开。
顺着街道走。走过一个桌球室,进去瞅了会儿。他们技术还成,打法儿太粗暴,简直是在打棒球。本想劝说应该温和对待桌球这项运动,实在没什么必要,只好悻悻离开。
走在一条大街。霓虹闪耀,一派热闹。不时有人问“朋友要不要找个维族姑娘陪陪?”我受扎巴影响,最讨厌陌生人喊自己朋友!很想反问他们“能给我小费吗?”,可是扎巴不在身边,人家样子凶悍,到底没多少底气。
回旅社坐在院子里,瞅着茫茫夜空发呆。
突然瞅见院子墙上挂着一把破吉他。
宝贝似的取下来,六根弦断了两根,弹不出和弦,只能弹单音。调了半天调不到标准音,只好勉强将就。弹Leonard Cohen的《So long; Marianne》,尝试了一会儿里面精彩的吉他轮指。弹完一时想不起什么,干脆把Leonard Cohen的老歌全弹了一遍。
放下吉他。呆呆靠在躺椅上,仰头望天,研究了一会儿北斗星。
哼起《那些花儿》:
哼到“我们就这样,各自奔天涯”,想起不不,莫名感伤,竟然热泪盈眶。
此时此境,终于知道,也终于承认,我与不不已经如歌中所唱“各自奔天涯”。从此两人形同陌路,再无关系,再无利害。所谓的感伤眷恋,其实只是个人想像,只是自己一个人的事,与不不再无任何关系。应该勇敢大胆开始新生活,不让这份感伤装模作样继续下去。
《天堂隔壁》 生活是自己的
毕竟生活是自己的,不能交到一个叛变投敌的人手里?
已经知道应该交到谁手里。
恨不得现在就交到她手里。
我跑到旅社前台,给家里拨电话。
没人接。继续拨,直到有人接听,是睫毛。
我激动地大喊:“我是管呆,我在新疆,你还好吗?你要不要过来?我们。。。。。。”
电话突然吱吱啦啦怪叫起来。
吵得耳朵难受,只好远离听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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